2022-02-14
他们俩好了
来源：刘娜 时间：2023-07-02 15:20:22
家族里有人结婚，邀请父亲母亲去接亲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让德高望重又家庭和睦的同族人接亲，是这片土地上的古老传统，被邀请的人也自感庄重自豪。
印象中，父母常被同族人邀请去接亲，这和他们生活了大半生的口碑，密切相关：
勤俭持家，善良真诚，古道热肠。
我已多日没回故乡，但每天都和父母打电话，前几日听他们说起此事，言辞之间，藏不住的喜悦和期待。
那天终于到来。
父母很早起床，在良辰吉日顺利把新娘子接回到村庄。
大学毕业后考上研究生的侄女，给接亲回来的爷爷奶奶，在我家大门前拍了一张照片，传到我们相亲相爱家人群里。
照片中，母亲穿着花团锦簇的上衣，父亲穿着崭新挺括的紫红T恤，俩人胳膊㧟着胳膊，站在我家大门前，胸前别的喜庆红花，和脸上苍老平和的笑容，交相辉映。
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，心中有无声且涌动的暖流：
他们老了，他们也更好了。
诚实面对父母爱情，是件需要勇气的事情。
在我前40年的记忆里，父母的感情并不是总是好的。
争吵，指责，摔盘子摔碗，甚至母亲离家出走，扬言不再和父亲过了，也是有过的真实记忆。
虽然，并不常发生，但每次发生，对于当时的我的内心，都是一场山摇地动。
贫穷是最根本的原因。
因为窘迫和苦涩，就引发多种怨憎。
特别是穷又看不到希望时，感性的女人总会陷入对丈夫的攻击和苛责中。
仿佛这一切的不幸，都是身边那个男人带来的。
哪怕指责依然无法改变她的命运，但她只有把内心的苦涩发泄出来，才能擦干泪和粗粝的生活和解，继续过下去。
而自幼丧父丧母的父亲，有着底层男子共同的弱点——总是试图用逃避和沉默，来回应母亲的指责。
他以为自己不用辩解，就可以浇灭妻子的怒火，结果用冷暴力激起母亲更大的愤怒和恶意。
尽管，和村里那个动不动就大打出手的人家相比，我们家的战争总是发生在隐秘的角落里，而且战火并不是经常燃起，但多年后我仍然清晰记得母亲汹涌的眼泪和父亲沉默的叹息。
我必须承认，这是原生家庭创伤的一部分。
尽管如今我已经超越它，但不代表它不曾存在。
我学心理学后，曾开诚布公地和我哥与我妹沟通，认为终生和土地打交道的父母，在处理很多困境的方式，深深影响了我们兄妹三人的性格以及择偶观。
他们深表认同。
接受事实，说出真相，并非是诋毁父母，只是把心打开，让埋葬的委屈从阴影里涌出来，让理解在光影里流动开。
后来，日子渐渐好起来。
这种好，一方面源于我们逐渐长大，各自成家，并都在正途中，站稳了脚跟。
虽然，我们兄妹都谈不上大富大贵，但终归是越来越好，这让一辈子活在面子里的父母，脸上很有光。
另一方面源于，牵手走过大半生的父母，历经足够多的苦难和悲欢后，彼此和解，缓慢改变。
母亲不再咄咄逼人地诋毁父亲，而是逐渐看清了她的男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本事，但终归是善良靠谱的男子。
父亲也不再逃避和母亲交锋，甚至用赌气的方式开始反攻，却意外得到了母亲的尊重。
当贫困的铠甲褪去，当关系的流动畅通，逐渐老去的父母，才开始有了爱情的样子。
他们被生活夺走了各自的棱角，但又甘愿把自己打造成适合对方的样子。
这些年，不管是电话聊天，还是归乡团聚，我都能从细节处感受到父母的彼此珍重。
母亲开始不断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父亲的种种好，而不是像年轻时那样开口闭口就是“你爸就是胆小”“你爸就是榆木疙瘩脑袋”“你爸干啥啥不行”。
而父亲也会纵容母亲乱买东西和偶尔打牌的不良嗜好，并恳切地说：“你妈这种不藏心事的人，像个小孩，很好的。”
他们的改变，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虽然，我已经是40岁的中年人，但我身体内部流动着他们的血脉与基因，他们的悲欢关乎我的魂魄。
与此同时，我又为他们的老去，而感到恐慌。
所以，就算我能敏锐地察觉出他们各自的小心思，又愿意不遗余力地给予满足他们，一掷千金也要达成他们各种愿望。
哪怕，很多时候，他们的愿望，说来说去，都是面子工程。
昨日读书，看到一句话，说：
这世的父母，就是上世的孩子，要全力相爱，尽力给予。
一想到他们上辈子可能是我的孩子，我就忍不住为他们此生的苦难和坚韧，落泪。
就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。
就想爱他们更多一些，给他们更多一些。
就盼时光走得慢一点，再慢一点。
就觉得我和他们之间，此生的缘分虽然并不完满，但已经足够深厚。
愿他们之间越来越好。
愿天下父母平安健康。
周六愉快。
感谢你读到最后。
闲时花开（ID：xsha369）：作者刘娜，情感专栏作家，文艺也理性，温柔也死磕。新书《见字如面》全网热销中。文中插画作者@LOST7，特此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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